已经不记得第一次遇见鸡蛋灌饼是什么时候。当年未满18的我,从一个南方小县城来到天津这个北方的大城市,文化和经济的差异让我看见什么都新鲜,这其中,有新疆人开的开啤酒瓶技术一流的烤串,有10块钱半只还能片皮的烤鸭,有二胖烧卖和白吉馍,有猪头肉和烧好的快餐,也包括了鸡蛋灌饼。
记忆中的鸡蛋灌饼是圆的,面皮微微发酵,用千层饼的做法成圆饼,平板上放油,煎到饼子的各层微微分开,用筷头挑开最上面一层,打入一个鸡蛋去,搅几下,鸡蛋便充满了饼子中间。
再稍微煎一下,鸡蛋成型了,便有了最大的秘籍:饼摊老板平推开铁板,露出下面的灶火和炉台,炉子非常精巧的在灶火和铁板之间留出了一圈空地,老板便把饼子靠边摆在这里,盖上铁板,明火烤熟。
不大一会,饼便可出炉,对折后,夹上点咸而微甜的榨菜粒,就热乎乎的交在了我们这些食客手里,扑鼻的兼有油煎和火烤的香,一口下去脆中带着鸡蛋的嫩,配上榨菜粒的清爽。一块到一块五之间,便可有非常丰富的味觉体验。
大抵是被这丰富吸引住了吧,在学校里经常吃鸡蛋灌饼,不管主食吃什么,遇见鸡蛋灌饼总是想来一个。好在年轻,又是个死胖子,饭量上无需预留这么个饼子的空间。那时的鸡蛋灌饼店面也多,学校里学校外,天南街西门,小吃聚积的地点总有那么一个鸡蛋灌饼的摊儿,做的也总不差,记忆里最好的一家是学校几条胡同开外的另一个学校门口,一年冬天的晚上,遇上了一个老人开的摊,味道绝美。思念至今。
毕业后辗转来到魔都,也去过不少城市,大部分城市也都有这么个叫鸡蛋灌饼的早点,然而都是长条的,油煎以后也不再烤制,直接刷上酱便卷了吃。吃到嘴里就是个油饼子,软而无味。在几个地方尝试过这种鸡蛋灌饼后,再也不愿尝试,只念叨着天津。
然而造化弄人,往来天津许多次,也没时间在学校附近转悠,也没再见过鸡蛋灌饼的摊儿。去年我家妹子和我结伴来天津办事,路过学校西门新开的小吃一条街,倒是看见了一个鸡蛋灌饼摊子,兴冲冲买来给妹子尝鲜吃,形状倒是圆的,但不知是做的久了冷了还是工艺变了,入口竟也是油饼子般软而无味。妹子原本挑食,吃了两口便给了我,我也只能就着怀疑吃了下去。
而后来来往往,直到今天,极其偶然的,又来到了天津,在天津站边上发现摩拜以后,便打车去了学校边,扫了一辆摩拜,开始沿着当年的记忆,在附近几条马路上转悠。
街边的店铺已是非常陌生。当年常吃的新疆烤串的地点,有一家似是似不是的类似的店面,街边的小摊也变成了炸鸡排、手抓饼和烤冷面,又转了许久,找到了印象中的菜市场,于是莫名的躁动,那个老人家的摊子,应该就在前面不远了!
果然再骑行一个路口,看见了一个破旧的巷子,巷子里密密的都是小吃摊。就是这里。当年也是密密的小吃摊。然而,这些小吃摊里,并没有鸡蛋灌饼。一个都没有。
转了两圈,确定没找错位置,于是边上找了个白吉馍,要了个饼,顺便搭讪起来,老板操着中原口音说:那个鸡蛋灌饼也许就是我们家的,我们以前是做鸡蛋灌饼的,后面带着闺女也来做,做了两年觉得不赚钱,便不做了。也不再见着有人做鸡蛋灌饼了。
莫名的凄凄然。谢过老板,拿过白吉馍咬了一口。饼皮不脆,肉汁不香。已然完全没了当年的神韵。
随后在学校附近和学校里闲逛,越来越伤感。当年的研究生宿舍和清真食堂,被划归了胡同外的那个学校,复出的二胖烧卖也不知又去了哪里。满大街也不再是菜夹馍砂锅白吉馍,更多的是手抓饼烤冷面。西门外那个小吃街,去年买鸡蛋灌饼的摊子,今年也不再做,只有个摊子留在那里,带着锈迹。已然是连凑合着追忆的都没有了。
于是不禁想,这座城市,终究不再是我熟悉的城市了,我的记忆中的城市,已停留在那个年代,而现在眼前的,是变化后的城市,是这一代学生的记忆了,也许再过些时日,我的学弟学妹们,再也不会知道曾经有一种随处可见的口感丰富的小吃叫鸡蛋灌饼,曾经和煎饼果子白吉馍并肩作战,而后默默的消失,仿佛从来没有出现,甚至快要无人记得。
还了摩拜,上了公交车,还是熟悉的路线,只是路两边的店铺,看着再无一点亲切的感觉。
谨以此文,纪念记忆中的鸡蛋灌饼。希望我还能遇见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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